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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尚年幼,云晚汀赏下来的大小玩意儿的造型大多稚拙可爱,臣子们喜欢小陛下,也喜欢小陛下的赏。
然而不知从何年何月起,云晚汀前脚赏下去,陆长侵后脚便在隐蔽处将人截住,用旁的名贵物事,将云晚汀的赏换掉。
虽说他用以交换的都是不逊于御用之物的珍品,可小陛下的纯善心意哪里是能用来换的!
只是臣子们压根无法同陆长侵的威势抗衡,只得敢怒不敢言地接受这种近乎强迫的交易。
严舜之拉了张椅子坐到云晚汀身侧,摆出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道:“陛下,臣听闻……早朝后,您赏了陆将军二十廷杖?”
云晚汀立即紧张道:“这样快便传遍了?”
见小猫瞪圆了眼,严舜之顿时起了促狭心思,夸大其词道:“可不是,如今陆将军在朝野上下可是一丝威望都不剩了,人人都晓得,陛下轻飘飘一句话,便能教他整个脊梁都皮开肉绽!”
云晚汀嗫嚅道:“哪里皮开肉绽了……朕瞧过根本没大碍。”
严舜之见他轻而易举便被唬住,简直要乐出声来。
小笨猫,真要皮开肉绽了,还能跑来严家,一面喝茶、一面等着逮你回宫?
他正色道:“陛下今年成丁,用不了几年便可亲政,您有揽权的意图、想打压权臣,都是理所当然。”
“只是陛下,二十廷杖,理由不过是个轻飘飘的殿前失仪,太操之过急、也太重了。”
云晚汀登时急道:“没有重!”
他解释道:“朕下的令是‘打’……怎么、怎么会皮开肉绽呢……”
打、着实打、用心打……三种命令,从敷衍、到认真、再到夺人性命,都是宫里君臣之间不成文的约定。
云晚汀既然说“打”,那也难怪陆长侵能优哉游哉喝严舜之的好茶。
严舜之见小陛下急得眼圈都红了,霎时间比小陛下更急,手忙脚乱道:“陛下陛下,臣说得不对,您可千万别掉金豆豆啊,哎哟没事没事……”
他抓耳挠腮,起身打算去找帕子。
结果一回头,陆长侵立在内室门口,眼神冷得能将他身上戳出一万个窟窿。
严舜之:“……”
吾命休矣。
他禁不住纳闷:自己这宅院虽说不比皇宫恢宏广阔,可也是三进大宅,陆长侵是如何精准定位云晚汀身在何处的?
再者说,满都城这么些公侯伯子文武官,陆长侵何以晓得陛下跑到他家来了?
难不成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百里外都能闻着小猫味追踪过来?
云晚汀质问陆长侵道:“谁准你找来的,朕想回宫时自会回去。”
陆长侵对着他屈起双膝,先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道:“罪臣陆长侵叩见陛下,伏愿陛下万岁长安。”
云晚汀瞪他半晌,才不情不愿道了声:“起身吧。”
严舜之立即识时务道:“微臣先行告退。”
陆长侵行至床畔,捧起云晚汀的头发给他梳发髻,低声道:“这破床这么硬,陛下也睡得下去?”
云晚汀愤愤道:“那也比你的床舒服!”
寝殿内室有张窄床,不明就里的大都以为那是云晚汀白日里休憩时随意坐坐躺躺的。
可事实上,那是陆长侵用来睡觉的。
只不过昨夜陆长侵将他拽……云晚汀想想严舜之还说他罚陆长侵罚得重,根本不晓得陆长侵多么可恨!
陆长侵给他梳了个圆鼓鼓的小发髻,再蹲下给他揉腿,问道:“跑这么远,腿酸不酸?”
云晚汀默默腹诽:再酸也比不上昨夜酸。
他踢陆长侵,开口又赶人走:“休想带朕回去,你自己回。”
陆长侵不讨他喜欢,却明白谁讨他喜欢,于是道:“臣今日出宫前,瞧见荷风立在殿门外,一直在咳嗽,后来往太医院方向去了,大约身体抱恙。”
云晚汀立时紧张起来,蹙着眉道:“朕前几日也咳嗽,姑姑大约是被朕连累了……”
他说着便站起,展开双臂示意陆长侵给他披外衫,继续道:“朕回去瞧瞧姑姑。”
陆长侵不但给他披上外衫,还罩了件鹤氅。
云晚汀试图拒绝道:“阳春三月穿什么鹤氅……”
“春日风大,陛下又才睡醒,”陆长侵不容他抗拒,一面系衣带一面道,“吹着了要喝苦药。”
云晚汀又轻哼一声,小猪猫一样。
衣带一系好,他便甩开陆长侵,蹬蹬蹬朝外跑去。
一路上严家的丫鬟小厮跪了一路,云晚汀来不及一一叫平身,先道“都起来都起来”,又换作“不必跪,通通免礼”。
他仿佛迫不及待地想将陆长侵甩在身后,然而才跑出主院,胸肺便感到一阵撕裂一样的痛。
于是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才捂着心口咳了两声,腰上便揽过来一只大掌,将他带到近旁的树荫底下。
枝繁叶茂,能将二人身影遮住。
陆长侵给他抚着胸口,语气难掩焦灼:“身体不要了,跑这么急?”
云晚汀紧闭着眼等那阵锐痛过去,才没头没脑地轻声冒出来一句:“陆长侵,朕要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