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春波【1v1/H】

15-他应该喜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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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皇上再来坤宁g0ng,连晚膳都没用,小喜子抱着一堆折子,直接陪着皇帝进了书房。

桑蕤带着g0ng人给他请安,皇帝步履匆匆,连个正眼都没给皇后,直接应了一声便把自个儿关进了书房。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什么也没说,站了会儿,便吩咐底下人莫要去打扰他。

直到了两个时辰后,皇后才亲自捧着一盏热汤扣了门。

里头皇帝允了一声,她便推开门走进去。

皇帝侧坐在灯下看折子,面前一大堆公文,皇后默默轻手轻脚放了汤碗,然后便坐到榻上去继续手里的刺绣。

两厢无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居然是他先沉不住气,瞥了眼灯下变了个人似的皇后,到底轻咳一声。

桑蕤指尖一顿,便站起身看他,“皇上可是要添茶?臣妾唤雪竹她们进来。”

他就那么看着她,没说话,许久,才缓缓放下手里的折子,垂了眼问她,手指敲着书案,“你就没什么想跟朕说的?”

皇后没有装傻,只是摇头,“臣妾没有。”

他终于蹙眉,直直看她的眼睛,似乎要确认这话里的真假,“为何没有?”

今日选新人进g0ng的事儿前朝一片沸沸扬扬,他不信她竟没收到一点儿风吹草动。

皇后双手握在一块儿,语气平静得一听就是经过不知多久的深思熟lv,答道,“皇上不同于其他人,皇上的子嗣更是整个大昭的依仗。臣妾入g0ng半载无所出,后g0ng是应该早日充实新人,好为皇家开枝散叶,传承国统。”

她说完了这番话,深x1一口气,才看着他,笑起来,“臣妾早知……会有这一天的。”

这笑苦得像茶汤似的,简直没眼看。

姬佑看着她,想说些什么,x口起伏一瞬,到底低低笑了一声。

说什么呢?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么。

本以为桑氏会哭闹,会纠缠,甚至蛮横阻拦,他便要施以君威弹压,可她都没有。

她平静又大度地说出这样的话,接受这个事实,倒省了他不少麻烦。

既如此,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他起身,想要去拉她的手,用君主赞赏的语气夸她,“皇后能这样想便最好。往后新人进了g0ng,你们好好处,不管谁晋位份,你总是中g0ng,没人压得过你去。”

她忽然看着他的脸,那种熟悉的陌生感再次涌上来。

在这一刻忽然很想开口问问他——

位份上没人越得过她去,那他心里呢?

在皇上心里,是否也没人越得过她桑蕤去?

话到了唇边,就要跑出来,她却花大力气咽了下去,然后慌乱垂下通红的眼,紧紧握着双手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只是笑道,“夜深了……臣妾今儿个身子不大好,坤宁g0ng的烛火点得不如御书房亮,皇上若有要紧的折子看,不如还是……”

赶人的话到底没说全,他却也都懂了。

皇帝的手停在半空,手指蜷缩一瞬,僵了片刻,收了回去。

他负手,绷紧下颌点点头,又是那派漠然不可侵犯的模样,“既如此,皇后早些歇息罢。”

她默不作声地福身相送,听得清清楚楚,他走出坤宁g0ng的书房,一共是一十九步。

殿门关上,他离去,像是ch0u走了她所有的力气,皇后跌跌撞撞地摔在软榻上,看了眼沉沉的夜se,忽然懂了。

新人还未至,便已是如此。

一茬一茬的貌美g0ng嫔常开不败,g0ng里的夜,大抵往后都该如此度过。

朦胧中听见外头g0ng人慌乱相送,皇后撑着额角靠在软榻上,只觉得很累,一动都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汪嬷嬷端着茶盏进来,缓缓走到她身后给她按着额角。

她一时间便所有的委屈难过都涌上来,捂住眼睛,轻轻开口问,只是很想找个人说话,像溺水的人想寻个出口,“嬷嬷,我心里难受。”

汪氏的手顿了一下,片刻后,回应她,“娘娘心里苦,奴婢省得。”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皇后喃喃自语着,“我从前从没有过,x口痛得发颤,一阵一阵儿的,喘不上气来。”

她终于哽咽,“我若不是……若不是,实在撑不下去那副完美面孔了,也不至于教他走。我多想……”

她的泪珠挂在下巴上,扑扑簌簌往下掉,“我多想他抱抱我,跟我说点儿什么……说他在意我,心里疼我,不能没有我,说我是他心上珍重的人,就和我珍重他一样……”

“我是……”她一声呜咽,听起来像夜里t1an舐伤口的小兽,从喉头连着心口,不自觉便把所有的痛都带了出来,“我是什么都不要了,礼义廉耻,父母后路,都断了,才进g0ng跟着他的呀……”

嬷嬷说不出话,温柔地用手一下下顺她细瘦的脊背。

她却又笑了一声,带着鼻音自嘲,“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需要这些,一切都是我强求,是我……自作多情。”

嬷嬷终于摇头,宽她的心,“娘娘莫要这样想,皇上待娘娘,是特别的。”

复又到底不忍心,轻叹道,“只是皇上是君王,君王本身便是天下的特别,君王的特别……也不能与旁人相同。”

“特别,”她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又笑了一声,缓缓放下手,一双眼盛着未g的泪花,看着菱花窗下的飘摇烛火,倒像是忽然清明了几分,“君王心中哪有什么特别。若真特别,这三g0ng六院早不就空了么。”

汪嬷嬷大惊,几yu来捂她的嘴,压低声音俯身,“娘娘怎敢说这样的话?”

皇后叹着气儿笑道,“是了,我大逆不道了。”

嬷嬷看她这样,实在是跟着难受,入g0ng多年才养成了什么都藏在心里的沉wenx子,如今到底也不得不破戒,“娘娘可知,后g0ng诸人里,中g0ng须得做到什么之最?”

她顿了顿,眼睛红红地去看嬷嬷,“皇后……应是最ai皇上的nv人?”

嬷嬷眼底盛着她看不懂的悲悯,只是摇头。

“娘娘,须得是这后g0ng最聪慧、最清醒之人。只有娘娘心如明镜,才不至于乱了分寸,晓得众人最在意什么、都要求些什么。知道了这些,娘娘才能利用人心里的yu,去治理好这后g0ng,平衡这许许多多的nv子。”

她便沉默了下来,面上是一派的哀戚。

嬷嬷轻声问她,“娘娘可是觉得做到这一点,太累太难了?”

皇后垂眼,朱唇扬起,摇了摇头。

“不是的,嬷嬷。”

她说,“只是觉得,作为他的妻子,最ai他这一点却不是最紧要的……我不知该替谁感到难过。”

原来这片溺si人的海没有出口,他才是她唯一的出口。

可他不渡她一程,她就只能挣扎着,艰难喘息,然后沉沦。

汪氏看着眼前的皇后,蓦地屏住呼x1。

何止难过,简直悲哀。

新人入g0ng在即,她想的不是如何固宠,更不是如何争权夺势拉帮结派wen固后位,甚至不是如何与母家团结一心把持中g0ng职权。

火烧眉毛的节骨眼儿上,她哭过痛过,满脑子想的,竟还是ai。

是痴傻么。

她的心如同最纯粹的一抹朱红se,在这g0ng墙里,不掺任何za质地交付给了最不该交付的人。

这一世见得多了,有人为荣华富贵碌碌奔走,有人为高权重位奴颜媚骨,这琉璃瓦下,有几人还能这般心如明镜,赤子一样,求得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是个“情”?

“娘娘……不可这般的。”

不可错付,更不可错付如斯。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二月初,内务司几轮筛选下来,共选定六名nv子入g0ng。

依着母家权势高低,依次封了吏部尚书嫡长nv洛氏为淑妃,入主承乾g0ng、抚yuan将军之nv蒋氏为惠妃,入主长春g0ng、剩下又从三省六部挑了四名适龄良家nv王氏、张氏、孟氏、沈氏,分别封德嫔、张昭仪、孟昭仪与沈婕妤,入钟粹g0ng、储秀g0ng、延禧g0ng、咸福g0ng。

二月十六,新妃入g0ng,大行册封礼,至坤宁g0ng参拜皇后。

这一日册封,皇帝称前朝事忙,并未亲自接见六妃,皇后作为后g0ng之主端坐坤宁g0ng,笑着分了给新入g0ng姐妹的赏赐,替皇帝道,“各位妹妹一同入g0ng,刚出正月里,皇上事忙,等都安置妥当了,总会一个个儿召见的,你们莫急。”

六位美人在殿中福身称是,“臣妾等自当尽心侍奉皇上、娘娘,绝无怨言。”

她眼睛在各个花儿一样的nv孩子身上看了一圈,仍旧笑着,“入了g0ng便是一家人,有什么缺了短了的随时来与本g0ng知会,平日里除了请安,也可多走动走动。g0ng里日子长,大家伙儿和睦相处便是好的。”

又陪着说了大半天话,新妃都陆续告退,她穿着繁复的皇后冠服,被雪竹搀扶着起身。

坐得久了,一时便有些眩晕,撑着额角半晌才站住。

雪竹担忧,问道,“娘娘可要宣太医来瞧瞧?奴婢瞧着这两日娘娘jg神便不好……”

皇后摆手,只是又道,“内务司也不知有没有指派wen妥的人去各g0ng伺候着,新人刚入g0ng,还是有许多事要打点,你是最妥当的,这些日子还要多盯着点,免得人挑咱们g0ng里的错处。”

雪竹应声,缓缓陪着她走向内殿。

皇后蓦地脚步顿了顿,逆着光站在殿门前,似乎觉得有些凉。

她抬头,看了看外头四四方方的蓝天,微微眯起眼眸,不知在问谁,“皇后便是这般的么?你说……本g0ng做得可好么?”

雪竹垂眸,被她冰凉指尖搭着腕子,“是,娘娘……娘娘是这g0ng里,最好的皇后。”

她便许久无话。

得了夸赞,似乎也无什么开心模样。

皇后裙摆一扫,蓦地来真心问她似的,“雪竹,你说皇上,今夜会去哪儿呢?”

雪竹不答话,她便自言自语起来,“我瞧着,惠妃是极讨喜的长相,模样标致又弱不禁风,实在是个美人,没想到武将之nv竟也有这样的举止仪态……可沈婕妤位份虽低,却实打实是有点胡姬长相的,媚态横生,我看在眼里都心驰神往,更别提……”

她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笑起来的时候眼睫颤了颤,只是自言自语,“他应该喜欢。”

她在心里撕扯,呐喊。

她忍不住去看那些g0ng妃的脸蛋,身段,高ng的x脯儿。

她会想啊,会想他也会像对她那样,抚0着她们的脸颊,亲吻她们的朱唇,和她们盛放的t0ngt。

嫉妒像火,一寸一寸烈得灼人,烧得她快疯了。

那些美,她告诉自己要欣赏,可她控制不住想要摧毁。

她坐在高座上,受着她最嫉恨的nv人们的朝拜,心里在嘶吼着,面上却一派温婉笑意。

她说不出口。

她不能说,对任何人都不能。

雪竹一双眼静静倒映着她的哀戚模样,皇后站了片刻,便将手拿开,兀自挥了挥,似乎极疲倦似的,到底一个人进了内殿。

晚膳过后,六g0ng便传开了消息——

新妃入g0ng,皇上这一夜哪儿也没去,竟留在御书房前前后后见了一整夜的大臣。

一连三日,皇帝哪g0ng也没去,好像是躲着什么一样。

朝中自有风声,暗自议论是皇后善妒,新g0ng妃的母族明面儿上不说,暗地里却又难免恨上桑家几分。

自家的nv儿好端端的,嫁进g0ng可不是为了做摆设、守活寡的。

第四日晚,坤宁g0ng里,雪竹给皇后端了碗冬瓜竹荪汤,里面放了开洋提鲜,皇后这几日胃口不佳,一喝这汤倒觉得新鲜,特地又问了嘴,“小厨房还能做面么,我想吃松茸蟹粉的浇头。”

雪竹想了想回话,“娘娘,天se不早了,况且蟹粉寒凉,春寒还没倒完,咱们开春再吃,成么?”

顿了顿,又道,“或者奴婢再给娘娘拿些龙须su,做饭后甜点?”

桑蕤品了品雪竹的语气,觉得有点好玩,“雪竹,你怎么像哄孩子一样?今日没有也便罢了,我也不是真的很饿,只是忽然馋那一口。”

雪竹瞧着她又往口中送了一勺汤,还没等下咽,忽地睫毛一抖。

皇后顿了顿,低声道,“哦……难怪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原是……”

那碗汤没能再减少半分,就被她放在了j翅木雕花小几上,不轻不重,“皇上去了哪儿?最漂亮的……沈婕妤的咸福g0ng吗?”

雪竹垂首,缓了缓,道是。

沈婕妤便沈婕妤,咸福g0ng便咸福g0ng,皇后加上“最漂亮”这三字,很能教人感觉得到她心上cha的那根刺有多长。

谁能不在意呢。

千百年来,男人的妻妾妃嫔数不胜数,无数nv子经过这么一遭,到底有几个nv人,能真正不在意呢?

皇后不过是个小nv孩。

她长出一口气,携着沉重繁复的衣裙珠翠起身,中g0ng便是中g0ng,即便是常服,也是如此累赘。

桑蕤步子很慢,朝g0ng门走去,雪竹本想叫她,她却只是在坤宁g0ng巍峨的g0ng门口停下脚步,然后扶着门,一点点蹲下身去,坐在门槛儿上。

门口和外头候立的g0ngnv太监跪了一地,雪竹默默摆手,人又呼啦啦地尽数消失。

皇后就这样一个人蹲坐在g0ng门口看夜幕,仰着头,垂下的乌发漫过腰线,她的表情也像隐在云后的月一样。

是圆圆融融低垂月,洒轻轻蒙蒙冷光辉——

姬佑在去咸福g0ng的路上,在步舆上抬眸,也望住了那一方月亮。

云月清冷,泛着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红,十五没过多久,今夜仍是圆月,教人看了心里感叹。

g0ng道狭长,又静,是他最熟悉不过的g0ng中模样。

他想了想,好像许久不曾觉得这g0ng里有这样静。

这是去沈婕妤g0ng里的路,他知道,沈婕妤也是被他纳入后g0ng的妃嫔,他也知道。

本来帝王召幸妃嫔,都该是在乾清g0ng里头的,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就是不想在自己寝殿里头。

日日在自个儿g0ng里头待着,想起来就要觉得别扭,可能也不止他一个人别扭。

于是翻了牌子便教小喜子通知敬事房,让沈婕妤在咸福g0ng候着。

他和桑蕤成婚后便经了人事,御幸是怎么一回事儿,他当然也知道。

这几日反反复复听人念叨,说他不该冷落新入g0ng的g0ng妃,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又听人说朝臣里有风声说皇后善妒,桑氏威压令皇帝惧怕,人言jg彩纷呈到他不得不踏出乾清g0ng。

他在那几个根本想不起来脸的新g0ng妃之间扒拉了半晌,只记得沈氏模样最是顺眼,身段儿似是也好,便翻了最不反感的一个绿头牌。

落轿在咸福g0ng门口,沈婕妤早就在门外行礼等候,她嗓音有些紧绷,但还是听得出十万分的柔媚讨好。向他行礼的时候,一截脖颈雪白,曲成予取予夺的弧度,看着也能令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