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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凌终于无法忍受,站起身走了几步将门推开,血腥味扑面而来。魏熠在轮椅上歪着脑袋,如果不看胸口的话,倒像是睡着了。
魏忠已经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血,他胸前插着四五支短箭,却支支不在一击毙命的位置,看情况肯定是没救了,但怕是还有好一会要熬。
薛凌走到他身旁,右手垂着,想着要不要把平意滑出来。
魏忠见薛凌进来,一边吐血一边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然后硬撑着支起上半身,拉着薛凌衣角不放。
“我只有一个女儿,我替你嫁祸霍云昇了,你保住我女儿,你要保住我女儿”。他说的这么用力,唾沫星子和着血都要喷到薛凌脸上。
可薛凌盯着魏忠没答话,她想起齐清猗那句“我相信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九分方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剩下那一分,是神鬼作祟,迷了心智”。
应该没有哪个人想死吧,还死的这么绝望。所以,此时操控魏忠的,究竟是神还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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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
是神怎会杀人,是鬼,又怎会惦记子女。薛凌记起薛弋寒,她的阿爹,在死之前不知是不是也这般惨绝人寰。
她再也忍不住了,把衣角从魏忠手里拉出来跑到门外狂吐。直到胃里酸水呕尽,才勉强靠着檐下柱子坐到地上。风雨又起,夹杂着碎雪,顺着风劈头盖脸的打在人身上,终于遮住了屋里魏忠断断续续的咳血声。
这块地,不过方寸,却有三个人同时在等着全身凉透。
魏熠好像反而成了最幸福的那个,他这一生结束了。什么家国大业,什么韬光养晦,都随着生命终结而终结。当活着是一种折磨的时候,死,纯属解脱。
魏忠还躺在地上,听着自己喉咙里的血随着呼吸而“咕噜”个不停。他握着那把匕首,这会想给自己个痛快,却已经没力气了。
他当然是可以让自己死的体面些,他哪能不知道心脏在哪?但他不敢,他怕自己死的太明显,给人留下把柄。他只能装作是刺杀魏熠的过程中,没防备,被魏熠反杀之死,最终两人同归于尽。
他看见那柔软的一团娇儿跌跌撞撞的向他走来,口齿不清的喊“爹爹抱”。魏忠把丢了匕首,把手伸的老长,想把自己女儿揽在怀里好好哄哄。
不怕了不怕了,魏熠死了,他魏忠也要死了。又死在当场,没人能查出是当今皇帝指使的。总能为自己的女儿求个活路吧。
他把头偏向门外,想看看薛凌在哪,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安慰自己,这个齐三小姐,心狠手却不辣,不会看着自己女儿无辜去死的。
雨越下越大,风将雨丝吹的倾斜。薛凌坐在檐下,转眼身上就淋了个透。她却腿软的站不起来,只能拼命的嘟囔“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她薛凌砍了魏熠,齐清猗有孕,魏熠早晚会让魏塱弄死的。也不是她薛凌杀了魏忠。陈王府事一了,这种卒子除了被灭口别无去处。
她没对任何人动手,不是她。
陈王妃落胎这么大的事,霍云昇没有及时过来,自然是有原因的。昨晚雨西一夜未归,齐清猗又落胎了。霍云昇以为是雨西看到了什么,被人灭口了。早就遣了人四处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至于陈王妃,又不是被人行刺,他不必上赶着来瞧,人醒了来问问即可。
不过霍云昇没想到的是,自家的人没找到雨西,反而是驸马府一早差人来报,自家花园死了个小厮,看腰间绣纹是霍家的人,请府里派人去看看。
当时霍云昇还没出值,便亲自带人登了门,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驸马黄承宣也是亲自在门口等着,一再跟霍云昇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公主喜桃花,每天早上都有侍女去剪了新鲜花枝放房里的,那位小厮的尸体就躺在地上,僵硬多时,怕是死于昨晚。
他自是焦急,有一位王妃在府上落胎,已经是泼天祸事,如果这霍家再有什么事赖上门,他这个驸马府的安乐日子算是到头了。
虽出身黄家,黄承宣是既无文武之才,又无上进之心。十二三那年一遇永乐公主,此生就只剩一件事,唯永乐公主马首是瞻。俩人一个是魏塱妹妹,一个是魏塱母家表亲。淑太妃做媒,成了这一桩姻缘。俩人婚后倒也如胶似漆,直到,永乐公主落水失忆。
霍云昇自然知道这个驸马爷就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纯属魏塱拿来笼络黄家的,断没那个胆子跟他霍家耍什么花招。不想多做寒暄,道:“驸马爷严重了,在下岂敢为家事上门,实属驸马府发生命案,职责在身,过来看看,先去尸身处吧。”
“是是是,是我小人之心了,霍总领随我来”。黄承宣忙不迭的陪不是,一路领着霍云昇到了那处花园子。
这会已经安排了两个下人守着,不许府里闲杂人等靠近。霍云昇一扬手,示意跟着的人停下,只带了一个亲信雨东和黄承宣进去。
黄承宣走到台阶处就停了脚步,尴尬的笑着道:“实在不好意思,在下…。在下见不得这等场面,请两位自便。”
霍云昇点了一下头道:“驸马不适,回避即可”。说完不再管黄承宣,快步走到了雨西尸体前。
天气冷,雨西脸上有一层薄薄白霜,确实如黄承宣所言,应该是昨晚就死透了。
雨东常年和雨西共事,一眼认出,躺地上的是雨西本人无疑。看了一眼霍云昇,然后蹲下去仔先粗粗查看一番死因,最后把雨西脖子里的那根珍珠钗拔了出来。道:“致命的是这个,但并没立马死掉。杀手挑了雨西脚筋,让他在这等死,这种行为,非深仇大恨干不出来。”
雨东语气平常,干他们这行的,仇家多也是常事,谁知道哪天办什么事,走了漏网之鱼,运气不好,又遇上了呢?
他这么一说,霍云昇反倒疑惑。如果是为了灭口,那肯定是越快越好。如果是寻仇,那他就很难分析究竟是谁杀了雨西了。昨晚的驸马府,不该有谁是他的仇家,且又刚好跟雨西打过交道吧。
霍云昇接过雨东手上的珍珠钗看了看。做工精致,价值不菲,但小巧有余,锋利不足。能拿这个杀人的,手上功夫不低。
他又递回给雨东道:“去查查是哪家的手艺,被谁家小姐买走了”。虽然觉得不太可能是凶手自己的,但总能有点什么线索吧,熟识也未可知。
雨东接过簪子,又蹲下去搜雨西的身子,想看看还有没其他什么线索。
搜了一番,却没翻出什么有用的,只发现雨西腰间的那把刀还没拔出来,他拿下来示意给霍云昇看。两人眼神交会,明白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要么,雨西对杀他的人毫无防备,要么就是那个人武艺极高,雨西拔刀的机会都没有。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不是好消息。前者意味着那个人可能是熟人,所以雨西才没防备。后者,谁也不希望暗处有个高手虎视眈眈。
此时霍云昇自然无法想到,还有薛凌这么一种可能存在,既让人毫无防备,又让人无法招架。
这一番折腾,雨西的尸首略有移位,那个被手盖住的“明”字终于露出一角。血迹干涸之后的暗红色,在地砖上清晰可见。歪歪扭扭,是临死之人的绝笔。
雨东在等霍云昇指示,没注意地上,反倒是霍云昇先看见了。他蹲下去,把雨西的手移开,不由自主的顺着血迹划了一遍。
确实只有这一个字,他跟着念叨了一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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