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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应是动了吞并鄜坊、延丹二镇的心思了。”张彦球心中暗想:“东方逵、李孝昌应还能继续做个几年节帅,但背叛了本地军人,估计人憎鬼厌,接下来几年只能进一步投向大帅,加速掏空两镇的家底。待到瓜熟蒂落,两镇四州之地,也就落入大帅怀中了。”
“不知道以后凤翔镇会如何处理。这几年凤翔军换了两茬了,折宗本带去的麟州、邠宁两镇兵慢慢开始在当地扎根,若是时间拖长了,多半会尾大不掉啊。”
“嘿,这是大帅的家事,我操心个什么劲。说了还得罪折家,大帅是明白人,心中应有数。”
收拾整顿(二)
邵树德赶在新年前返回了灵州。
他先去了回乐、灵武、保静三县。新招募的羌胡军士家属总计两万户主要分布在这几个县,他想看看目前都是个什么状况。
灵州,已经是朔方镇的财赋重地。
今年的秋税从八月份开始征收,目前已经统计完毕。朔方镇十州三十五县,文德二年夏秋分两次共收得粮豆约454万斛、绢约51万匹、钱10万余缗,此为户税和地税。
此外,榷税也增至14万余缗,盐利仍维持在20万缗左右,卖马钱增至约35万匹绢。
灵州贡献了其中的四成出头,这八个县,是邵大帅手里下金蛋的母鸡。
九年的和平时光、九年的疯狂移民、九年的励精图治以及九年的战争红利,终于换来了这个令人欣慰的结果。
代价也是有的。从明年开始,阵亡、伤残军士的抚恤将增至213600余斛。正是他们的奋勇拼杀,才使得朔方十州、陇右十州、河西三州、邠宁三州维持了长久的和平,经济得以高速发展,人民得以安居乐业。
这是必要的代价。
新来的羌胡军士家属,足足两万户,一半是吐蕃,四分之一是回鹘,四分之一是龙家(含少量鞑靼、粟特、党项、羌人)。算上军士本人,超过了十万。
这些人的到来,也使得朔方镇十州的编户人口增至832900余人,约168万户,算上约六十万蕃民,已经接近后世西夏时河套地区的人口总量。
这十个州,除了丰、胜二州还有一定的发展空间外,基本已到阶段性的极限。剩下的就是苦练内功,整理农、工、商等各项产业,细致发展,精细化建设。
毋庸置疑,征战多年,无论是朔方镇还是其他三个方镇,在地方民生建设上都缺课太多,如今到了需要补上的时候了。
邵树德现在最关心的是民众教化问题。
多了整整十四万羌胡之众啊,大部分还都挤在灵州一地,这胡风简直浓郁得令人窒息。
“这便是青唐都军士的家属吧?”邵树德指着回乐县某乡的一处村落,问道。
会州大雪山一带日夜不停地伐木,大量木排顺流而下,集中于灵州各县码头。新村落的建设,光房屋一项,就需要太多的木料。
现在灵州诸县也发展了一些砖窑产业,满足一些人的建房消费需求。
毕竟粮食有富余了,可以养活更多不从事农业生产的人,使得砖窑、酿酒、纺织、木材、皮革等产业有所发展。
不解决农业问题,工商业就是无源之水,很难得到进步。
毕竟这两大行业的从业人员是不种地的,粮价过高的话,靠打工收入难以维持生活,相关产业自然就会萎缩。
穿越者,第一个要解决的始终是吃饭问题,而不是发明蒸汽机。
吃不饱饭,谁给你去造蒸汽机?相关的采矿、运输、冶炼、加工、制造、销售、维修等产业链的各个环节,从哪招募从业人员?
工业体系需要的脱离农业生产的工人数量是极为庞大的,很难想象其会建立在一个粮食产量相当有限的社会基础之上。
“回大帅,青唐都五千户,本县分得913户,计4656人,分到了各乡。此村非新设,原本有汉民44户、编户党项12户,现又迁来吐蕃军士家眷21户、回鹘10户、龙家9户,总计96户,五百零一口。”县令很显然提前做了工作,因此能够立刻答上。
“此大村也。”邵树德赞道:“百户人家,半为羌胡,如何教化,可有方略?”
“州中曾召集诸曹司官佐商议,诸人一致认为,先得让他们定下心来,万万不能再游牧了。”县令答道。
“如何让他们不再游牧呢?”邵树德问道。
此番西征,大概获得了八十余万头大牲畜,其中牛占了七成以上。曾经因为三茬轮作制大力推广而担忧的肉牛数量不足的问题,大大得到了缓解。
前年的时候,还因为需要一百万头牛而愁眉不展。最后拉拢草原诸部酋豪,成立牛庄,但只弄到了约二十万头牛。到了今年,牛庄贷出去的牛的数量达到了34万头,灵州民间私人也购买了至少十万头,缺口仍然很大。
但如果算上西征缴获,一百万头牛将不是问题。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现在朔方镇有168万户了,去掉非农户口,如果全面执行三茬轮作制农业生产模式,对牛等大牲畜的需求量将达到约三百万头,缺口居然越来越大了,这可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邵树德粗粗算了算,目前养在诸牧监的官牛数量约在十多万头的样子,今后每年,朔方、陇右、河西、邠宁四镇的蕃部将进贡超过二百万头大小牲畜,其中大牲畜有四十余万头。
要想达到三百万的数量,至少需要四年时间,可能要五年。
还好三茬轮作制的推广也需要时间,慢慢来吧。先集中力量搞定灵州,让灵州“大治”,接下来的话,可以在朔方镇其余州县推广,一步步夯实根基。
至于其他三镇,邵树德原则上是鼓励他们搞的,但不会给予太多的援助,只能由他们自己想办法了。
“大帅,三圃制农牧并举,可让这些蕃人定下心来。”县令答道:“本县刚募了名县农学博士,从长安来的。此人翻阅州中档籍,又去龙兴寺庄户查访,认为纯放牧,六亩草地养活的牲畜,种苜蓿、芜菁等高产牧草的话,只需一亩即可。新来蕃人与汉民杂居,只需学习如何种粟麦、豆子、牧草,便可定居下来。”
“蕃人擅长照料牲畜,然不会种地,怎么保证他们学会?”邵树德又问道。
“或可将此事付于乡老、里正。”县令胸有成竹地说道:“县里派人骑着马,沿着各村走一圈,如果田里牧草、粟麦长势良好,便赏赐绢帛;如果多有荒废,便抓人责罚。”
“抓人不太好。”邵树德笑道:“罚他粮食、牲畜好了。”
“大帅说得是。”
这个方法,其实还有点可行之处。
再者,吐蕃人里面,会种地的很多,他们并不是什么游牧民族,而是农牧并举。
龙家、回鹘也不是个个游牧。安史之乱以前,国朝对河陇之地的开拓,已经改变了部分蕃人的生活方式。河陇陷蕃之后,因为吐蕃人的统治,蕃人里面会种地的比例进一步提高,与阴山一带大草原上的风俗还是不一样的——阴山以北的草原,几乎就是纯游牧了,鲜有种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