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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邻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也是哦——”
徐存湛失笑,眼睫半垂望着她嘟嘟囔囔的样子,道:“你还没睡醒吗?”
陈邻强打精神:“睡醒了的!”
徐存湛没有反驳她,手指慢悠悠捻着她手背上明显的骨节,思索着等会儿进城之后要找个舒服点的地方给陈邻好好睡一觉。
太原城内也有暮白山弟子,得到同门入城的消息后立刻便有人寻摸了过来,在入口处和徐存湛陈邻二人汇合。
为首的内门弟子一眼认出了徐存湛,脸上神色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两手一拱齐声喊了句师叔——徐存湛嗯了一声算作回复,目光扫过两边寂寥街道。
其他弟子也看见了明显不是暮白山出身的陈邻。只是他们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徐存湛说,所以也顾不上问陈邻的身份和打招呼,问候完徐存湛后便直入主题和徐存湛汇报起太原城眼下的情况来。
疫病从三个月前便略有苗头,只是那时候传播得并不厉害,加上又是冬春交际,最是容易得风寒病的季节,所以刚开始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直到第二个月,疫病开始大面积传播,城内半数百姓接连倒下。城中太守终于意识到这可能是流感,迅速下令建立隔离区,将所有感染流感的人全部迁移进去,禁止剩下的百姓进入。
本地俗察司将消息传递出去,没多久便有附近的百药宗弟子前来帮忙,制作防具,勘察病情,抓药救人。上月下旬,一名已经入道的百药宗弟子出现了被感染疫病的症状,并且情况危急,不过日便在痛苦之中死去。
“已经入道的百药宗弟子也被感染了?”徐存湛打断蓬析的话,追问了一句。
蓬析点头,眉头紧皱:“被感染的是百药宗内门弟子陆英,修为不低。按理说人间的疫病,很难伤害到修行者,更何况是陆英道友这样的修为……他是当时在场的百药宗弟子中,修为最高者。”
“陆英道友染病去世后,剩余百药宗弟子第一时间将他所有遗物并尸体烧毁,但在第二天,又有两名百药宗弟子出现了被感染的情况。”
“同时在隔离区外,也开始有许多从未接近过隔离区的百姓出现了疫病的症状。百药宗通过俗察司向其他宗门发出了求援,随后天机门,迦南山也派了人过来——我们暮白山的人是最后到的。”
“现在太原城内已经有三分之二的地方被分离出来当了隔离区,我们有两百名外门弟子在里面帮忙,内门弟子负责和天机门的几位道友一起调查疫病起源,偶尔也帮百药宗迦南山的道友们去采摘草药。”
徐存湛:“摘草药?”
蓬析摸了摸自己鼻尖,讪讪解释:“有些草药不能风干保存,位置又偏远,百药宗的弟子们走不开,我们能御剑,往返快些,所以就由我们来了。”
他有点担心徐存湛不高兴——毕竟额外分散人力去采草药的话,必然会拖慢调查疫病的进度。按照徐存湛这人向来不关心人命的性格,他只会说死就死了活不到结局说明他命中该死,然后转头继续去找疫病源头。
但他说完这句话后,分散眼角余光去瞥徐存湛时,却发现徐存湛并没有说什么。
徐存湛:“百药宗迦南山的人来了并不稀奇,天机门的那群神棍来干什么?”
蓬析挠了挠自己后脑勺:“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们来了也是好事,治病这方面他们虽然不如百药宗和迦南山,但好歹比我们有优势,能帮不少忙。”
徐存湛眉头微皱,没有接这句话,转而问了另外的问题:“有专门负责疫病的百药宗弟子吗?去找一个过来,我有话要问。”
蓬析连忙道:“我们都在沈府落脚休息,百药宗换班的弟子也在那里下塌——师叔随我来。”
他告罪后往前几步带路,徐存湛却在听到‘沈府’二字时微微挑眉。不止徐存湛,就连陈邻也眨了眨眼。
一行人最终到了沈府门口。
门口没有家丁,但府门造得高大,门口两尊石狮子威严极了。入门后便是大路,穿堂厅,花园,回廊,修建得大气华美,唯一的缺点就是人少;陈邻一路从大门口走到后面的厢房,连个路过的人都没有看见。
花园里的花草看起来也许久没有人修建了,长得有些茂密过头。
刚踏入厢房范围,便有一股浓重药味蔓延。厢房院子里就开始有了人气,穿着绿色衣裳的百药宗弟子脚步匆匆,有的在烧炉子,有的在炮制草药,期间夹杂着几个脑袋光亮格外显眼的和尚。
大家都穿裹严实,面容略有憔悴疲惫。
蓬析边走边和他们解释:“这是太原城首富沈家的宅子。沈老太太在百药宗弟子来的第一天就将自家宅院厢房腾出来供他们居住,后面来得人多了,就干脆将前面半间全部借给我们使用,只留了后面内院自己用。”
“只可惜此次疫病来势汹汹,沈老太太年纪大了没能撑住,上月中旬染病,没多久就去世了。她去世后家中唯一的女儿因为悲痛过度也病倒了,现如今是她孙子沈春岁在把持家业——沈小公子人倒是不错,接手家业后也和他外婆一样非常支持城中救灾的正派弟子,不过……”
蓬析犹豫了一下,左顾右盼,确定没什么人在看这边,才压低声音说:“我觉得沈小公子好像不太喜欢我们暮白山。”
徐存湛:“嗯?”
蓬析讪笑一下,低声:“虽然在住宿吃食上,我们暮白山弟子和其他门派弟子是一样的。但是每次在院子里碰到沈小公子,他和我们打招呼时都是不冷不淡的——我见过他和其他门派弟子打招呼,可不是这个态度。”
“这可真怪,我们暮白山离太原城这么远,能和他结什么仇?”
徐存湛偏过脸看他,在徐存湛没什么情绪的目光注视下,蓬析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徐存湛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让你下山做事,不是让你下山交朋友的。有空想这些东西,不如想一下你养在后山那条狗。”
“它如今修行可比你勤奋。”!
蓬析神色讪讪,低头努力想要表达一下自己很羞愧的表情。倒也不是他真的有多羞愧,主要是害怕自己反省不到位会被徐存湛罚。
徐存湛在门派外的名声不太好,在门派内同样的没什么好名声。外门弟子平时没什么机会接触到他,反而还对他感官好一些;但常年和徐存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内门弟子们,见到徐存湛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心慌。
这人对待同门没有丝毫同理心可言,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便默认他们也能做到,如果做不到那就说明他们是废物。但徐存湛那训练方式属实不是人能熬下来的,所以内门弟子大多怕徐存湛怕得要命。
那边徐存湛在和自家师侄‘友好交流’,这边陈邻在左顾右盼习惯性的观察环境。刚才蓬析和徐存湛汇报情况时她也有在认真的听,但在听完之后陈邻觉得自己可能在整件事里都帮不上什么忙。
她自身所学专业和医学半点不沾边,而且听徐存湛师侄的话,似乎这疫情还不是普通的疫情,可能和魔族有关系;这些信息堆积在一起,莫名给了陈邻一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这时斜对面一扇房门打开,几个绿色长衫的百药宗弟子先后出来,其中有一名秀丽少女格外眼熟。
陈邻认出商枝,正要打招呼。她手刚抬起来,商枝也发现了她,连忙跟着挥了挥手,跑到他们面前——商枝跑过来之后,徐存湛和蓬析便没有再讨论事情了,似乎是有意避开商枝。
“你们怎么来了?”商枝有些意外,看了看陈邻,又看向徐存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