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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便筏是新分派给他的任务——按理说在弟子下山历练期间,暮白山会一直持放养状态,轻易不会给历练期的弟子发去任务。
但徐存湛的师兄,暮白山的现任掌门,却在刚刚给徐存湛发来了任务便筏。
太原爆发了极其严重的疫情,百药宗,天机门,两大宗门联合派出了弟子前去救援。按理说此时天下太平,既无战事也无魔族妖邪作乱,不该有这样来势汹汹的疫病。
前去帮忙的百药宗弟子看诊了许多病人后,发觉太原城中流窜的根本不是什么常规鼠疫瘟疫,而是魔族的一种毒咒。
因为涉及到了魔族,暮白山就不能再置身事外,所以也派出了自家的内门弟子。但远山长因为之前鹞城和不夜城都出现了魔族的踪迹,他担心太原这次的事情恐怕不简单,所以让徐存湛也去一趟太原。
虽然这道任务便筏违背了暮白山不得向历练中弟子发布任务的规定,但徐存湛是问罪人。所以于情于理,远山长都没有错。
徐存湛从自己怀里拿出半截红色发绳,垂眼望着他,眼眸半眯。忽然,他反手将发绳收起,从旁边书架上抽出一本杂书,撕下还算干净的扉页,在上面龙飞凤舞的留了言,然后卷起扉页塞进旁边熟睡的陈邻掌心。
暮白山内。
徐存湛直奔明道殿,果然又在明道殿找到了远山长。
虽然暮白山也有专门给掌门准备的议事厅,远山长作为掌门也有自己专门的洞府。但无论是议事厅还是自己的洞府,远山长其实都不长待。
他最长待的地方是明道殿——暮白山专门用来放置弟子魂灯,和一些已逝弟子牌位的大殿。
殿内一如既往烟熏火绕,香烛味道浓厚游走。
徐存湛站在门口不再往里走。他一来远山长就感觉到了,远山长转身,隔着一段距离和徐存湛对视。
此时正是后半夜,月色朦胧,烛火飘摇。在昏暗光线中,远山长面上掠过一丝恍惚;但他很快便收敛了恍惚神色,一如既往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来见我了呢——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徐存湛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问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太原城是怎么回事?”
远山长抚了抚衣袖,往外走,道:“去外面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着,他朝徐存湛走过去。徐存湛目光越过远山长肩膀,往他身后看,那些牌位面前的香火鼎里燃着新香。
这说明在他没来之前,远山长正在祭拜什么人。
不过香火鼎上牌位众多,徐存湛匆匆一眼也很难知道远山长在祭拜谁。他对这个问题也不甚关心,所以很快便收回视线,远山长将殿门合上,带着徐存湛去了一边的庭院,找了个亭子,两人在亭内相对而坐。
远山长抬手拂袖,一套茶具出现在桌子上。
知道徐存湛不喝茶,远山长就只给自己泡了茶,趁着滚水洗茶具的功夫,远山长开口:“之前有外门弟子在太原发现了些许魔族的蛛丝马迹。”
“他们刚将此事上报,尚未来得及等到我们这边的指示,便被你叫去了鹞城,接手调查鲛人族和鹞城城主的关系。紧接着这批外门弟子又一路运气极好,有惊无险的调查到了不夜城——中间只折损了一个弟子,其他人居然毫发无损。”
徐存湛安静听着,并不插嘴。
远山长:“之后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不夜城的事情是你处理的。当时我忙着安置莲鹤,只派了几个内门弟子去不夜城善后;待处理完莲鹤后,再回头细究这件事情,很快就发现了纰漏。”
“那批外门弟子在太原发现魔族踪迹的事情,确实上报了,但消息没有传回来。”
徐存湛脸上终于出现了细微的表情变化——但并不是诧异,而是略带嘲讽的幸灾乐祸。
他道:“所以是我们内部出现了魔族的走狗?”
远山长没好气的瞪着他:“你就不能先想一下别的可能性?别老是第一反应就怀疑我们内部!”
徐存湛嗤笑,不语,微微抬着下颚,满脸都是‘听见了但我不想听’的表情。
远山长头痛,放下茶杯,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我怀疑是俗察司。”
“你也知道,那批外门弟子若是得到了魔族的消息,为了保险起见,必然会先通知俗察司。俗察司作为最重要的信息中转渠道,若是他们有心阻拦,消息传不到暮白山也很正常。”
“俗察司成分复杂,先不论各大门派之间的小摩擦,在引入一些半妖半魔之后,内部情况更加分裂了起来。”
徐存湛仍旧是毫不客气的说话:“都说了不要雇佣那些杂/种。”
他骂人时脸上也仍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天然上翘的唇角,配合微微垂眼的姿态——固然是一张秀丽的好脸,但实在让人很想打他。
远山长无视了徐存湛那句不太好听的话,继续往下说:“当初如果不是你突然发现了鹞城鲛人族的祭台,只怕那批外门弟子会死在太原,根本不可能活到今日。”
徐存湛意领神会:“你的意思是,他们能一直活到现在,是因为他们对幕后人来说还有价值。”
远山长点头:“我想与其被动,不如主动。既然我们已经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捣鬼,那么为什么不将计就计,把后面的大鱼钓出来——”
他不再往下说,只是温吞将手中第一道茶倒了。但那个姿态已然把什么话都说了,徐存湛明白,只要大鱼出场,那么接下来就该是自己上场了。
他是问罪人。
是结束一切的人。
这是徐存湛的本职工作,他对此无可置否,以默认的姿态同意了远山长的话。
远山长沏茶出了第二遍水,正低头品茶香——徐存湛忽然从自己衣襟里拿出一截红色头绳,扔到石桌上。
远山长眼角余光瞥到那截红绳,疑惑:“这不是你娘给你留的遗物吗?怎么了?”
徐存湛对着那截红绳抬了抬下巴:“你知道这是什么绳吗?”
远山长愣了下,放下茶杯,满脸茫然:“就……红绳?我也不太清楚啊,不是你从小戴着的吗?怎么突然跑来问我?”
徐存湛伸出一只手,食指点了下桌面,停住不动,又慢慢挠了挠桌面。这是他想事情和很烦的时候才会有的小动作,这个动作一出来远山长便觉不妙,低头盯着那截红绳死命思考这玩意儿的来历。
片刻后,远山长满脸无奈:“师弟,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别用这根绳子折磨我。”
“我真不清楚这根绳子是什么绳子,顶多能看出来它被你炼化后确乎是个不错的防身法器。但是你应该也不需要防身法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