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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术师重新站在聚光灯下,他鄙夷地看了眼散落在地的尸块和内脏,啧声道:“真是非常遗憾呢,如此令人期待的安可表演,竟是以这样无聊的方式收场。”
他耸耸肩,然后用魔术杖嫌弃地拨开脚下尸体,“记住哦,只有成功的表演才能称为魔术师舞台上的美学,我们喜欢美丽的事物,无趣的意外和死亡是表演者的失格,死亡的惩罚将由‘失格者’承担。”
魔术师的讲话验证了祁究的猜测,棺材里的“影子助手”被切割,所有的伤害将反弹到操纵魔术的玩家身上。
“我想,我的助理也会同意这个观点。”说着,魔术师重新将被电锯切断的棺材拼合。
玩家的血水早已蔓延至放置棺材的地方,乍一看去,有种棺材漂浮在血水上的错觉。
在棺材拼合完毕后,魔术师一把掀开棺材盖子,穿着黑色晚礼服的女助理完好无损站了起来。
她提起裙摆避开满地肮脏的血,随着魔术师跟观众们做了个谢幕的姿态。
“这场安可表演虽然失败了,但还是十分感谢愿意捧场的各位。”魔术师脱下礼貌,随着助理一同鞠躬。
随后,在满场观众的注视下,戴着面具的女助理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捡起地上那叠被蜕下的皮囊。
她双手托起这副皱巴巴的皮囊,在聚光灯的照射下,小心仔细地用黑色晚礼服擦掉皮上脏污的血渍,又轻手轻脚一点点将其展平。
隔着面具,聚光灯没办法将她此刻的表情展现给台下观众,但她的动作里传达出了某种极致的悲伤和怀念。
脱离了人类肉体的供养,这副空掉的皮囊迅速枯萎、凋谢、在顷刻间化成一滩柔软的液体,液体从顾真真指缝间流淌而下,顺着手腕浸透她身上的黑色礼服。
顾真真微微一愣,而后背向观众脱下脸上面具,她亲吻自己潮湿的指尖。
顾真真最后一次见到季小野,是那个阴雨未晴的黎明,灰蓝的水雾在窗外弥漫。
虽然在弥留城内,每一个早晨都浸泡在雨水里,但那个早晨是特别的,从噩梦中醒来的她心脏直跳,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躺在弥留城公寓床上的她口干舌燥,难以名状的不适感笼罩全身。
“醒啦?昨晚睡好了吗?”枕畔的季小野倾下身,在她有些发烫的眼皮上落了个吻,“做噩梦了?”
“你要去哪?”尚未从噩梦中彻底清醒的她脱口而出,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就好像哭过一样。
正吻她的季小野怔了怔,旋即笑道:“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
在此之前,季小野从来没在顾真真面前提起过这件事。
顾真真同样愣了一下,其实她也不知道季小野要出远门,刚才那句话就这样在半梦半醒间脱口而出了,仿佛第六感的指引。
季小野翻过身,从左后侧将她环入怀里:“我去给我们准备新婚礼物。”
与此同时,柔软的嘴唇落在她发烫的后颈。
季小野有早上洗澡的习惯,潮湿蜷曲的头发低低垂下,像小猫的爪子轻挠她耳后最敏感的皮肤,熟悉的沐浴液味道随之笼罩而来。
汹涌在她潜意识里的不安稍稍停歇,她重新闭上眼睛,感受对方凉得恰到好处的嘴唇,感受潮湿的、若即若离的游走与触碰,季小野在用自己的方式给她降温,柔软却炽烈。
在彻底沦陷之前,潜意识里的不安感再次占据上风——
“不要走,新婚礼物什么的不重要。”顾真真试图留住对方。
她知道,所谓的新婚礼物,必须进入副本才能拿到手。
在这个世界里,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需要通过冒险来获取,除了看似“无用”的感情。
季小野沉默了半秒:“可我们已经快没有可以活下去的币了。”
“……”
她十分清楚,季小野说的是实话,她们的生存币已经所剩不多,她们所构造的婚后生活蓝图,必须搭建在足够多的生存币上,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我和你一起去吧,和之前一样。”顾真真不安道。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又不是没自己进本过,你再睡一会儿,乖,别害怕。”
“我保证我会回来,礼物这种东西,要自己完成才有惊喜嘛。”季小野的吻再次覆盖而来。
但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世界,其实不存在绝对可信的承诺,特别是关于“回来”这件事。
谁能保证自己能活到明天呢?
但如果不进入副本用生命赚取生存币,她们又如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呢?
生存本来就是一件非常昂贵的事,无论是弥留城还是现实世界。
在这个潮湿又炙热的早晨,在季小野的“安抚”下她再次疲惫已极进入梦乡。
整个沦陷的过程中,她甚至怀疑这个早晨发生的一切都是个梦,是噩梦蔓延的一部分。
“不要,你不要自己去,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和你一起…”
终于,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天光暗淡的黎明依旧淅沥不停,雨水在落地窗上蒙了层薄薄的雾,目之所及都是湿淋淋灰蒙蒙一片,身侧的季小野消失了,枕头上还留有浅浅的水印子,那是她没有干透的发梢留下的。
后来,季小野再没回来过。
她在等待中独自度过了无数个这样天光晦暗的黎明和黄昏,淅沥不停的雨水和空落落的公寓耗光了她所有的耐心。
她知道自己等不下去了,她开始疯了般各个渠道打听关于季小野进本的消息。
要知道,在弥留城里打听一个人的行踪是最难的事情,特别是一个进入副本后再没出来的人。
可她已经等不了了,她几乎花光了剩余的所有生存币,可惜依旧一无所获。